深圳大学陈继会教授主持完成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新都市小说与中国都市文化的现代演进》(项目批准号为05叠窜奥058),最终成果为专着《新都市小说与中国都市文化精神》。课题组成员有:王素霞、谢晓霞、金文野、陈璐。
作为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文学和中国文化的重要构成部分,新都市小说的出现不仅丰富了中国当代文学的构成和布局,而且也极为深刻地影响了中国当代文化,尤其是都市文化的构成及其演变。对新都市小说的研究也在文化和文学两个层面上具有了其理论和实践价值:在文学层面,研究新都市小说有助于及时地总结当代文学的创作经验,繁荣都市文学创作;在文化层面,关注新都市小说的发展、走向,有助于审视、构建健康、清新的当代中国都市文化。这项成果的基本思路和主要内容如下。
一、对于“新都市小说”
这里所说的“新都市小说”,指的是与20世纪30、40年代以及80年代的都市小说有着文学渊源,但又迥别于上述文学形态的一种新的文学——文化现象。从时间范围上来讲,新都市小说指的是从20世纪90年代迄今的都市小说,从性质上来讲,这批新都市小说植根于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经济和社会转型中的都市文化,通过绘写现代都市景观,展示现代都市人在现实社会中的生存状态、文化性格,反映都市情绪,表现都市意识,从而显现出丰富而独特的文化与美学内涵。
文学意义上的新都市小说的源头可以追溯到清末民初。清末民初都市小说作为中国现代都市小说的开端,既是传统城市小说转向现代都市小说的过渡,同时,由其中体现出来的小说场景的逐渐都市化,以及都市欲望逐渐代替传统的名士风情,还有现代意义上的都市男女的浮现,都使其成为中国现代都市小说的源头。“五四”都市小说则由于启蒙理性的融入而呈现出一种对都市的认同,现代都市成为最合乎人性发展的场景而受到肯定;另外,不同于其他阶段的都市叙事,“五四”都市小说给我们呈现出一个放弃物欲而表达情欲的精神化的都市。新感觉派小说在表现都市的物质化的同时,也向我们展现了这一背景下人的物化以及世俗欲望的升腾。京派作家的都市叙事则在乡村中国的视野中展开,城乡文化的冲突以及少数民族和汉族文化的冲击使京派作家选择了都市批判。40年代的都市叙事给我们发现了都市日常经验和都市人(也即现代人)存在的困境。50-70年代的都市叙事由于意识形态的影响,都市及其生活方式成为被批判的对象,都市个体及其日常生活也从文学的视野中消失。进入80年代,由于社会环境的变化,久违了的都市传统开始复苏。80年代小说中,都市出现了,个人欲望也在苏醒,现代都市生存个体的出现以及日常生活诗意的消解和都市生存的困境的揭示,都在为新都市小说的出现进行着一种从量到质的积淀。
二、文学生产机制与新都市小说
文学生产机制是文学赖以生产、传播和消费的途径和场所,新都市小说的出现和发展与文学生产机制的变化密不可分。首先是文化转型带来的新都市小说生产语境的变化。具体说来,90年代以来社会和文化的转型,如经济的发展,文化的世俗化和平民化,现代化的机遇与陷阱以及都市的迅猛发展都作为新都市小说的文化背景而存在。大众传媒的兴起和“类消费社会”的出现,以及90年代以来文学生产的主体和客体的变化,主要是创作作为文化生产的一环而出现了代群意识明显化和作家的明星化现象,文学阅读变为文学消费的同时也引发了阅读中的价值取向的变化,阅读成为读者构建个人身份、满足窥探心理和偶像崇拜的途径和手段。
其次,新都市小说的出现也离不开中国当代文学制度的变化。具体来说,文艺政策的逐渐宽松、作家和政府体制之间关系的松散化、稿酬和评奖制度的变化(主要指稿酬制度的恢复和完善,以及民间评奖等方式的兴起),还有文学评价体系的日渐多元化和读者消费的日益自主化都对新都市小说起了促进作用。文学出版与新都市小说的关系更为密切,体现为文学期刊作为新都市小说的重要传播媒介对新都市小说的催生、学术和评论界以命名和评论的方式为新都市小说进行“正名”和捧场,以及图书出版在其中所起的推波助澜的作用。如图书出版的“丛书&苍产蝉辫;”路线、个体书商运作的第二渠道等都对新都市小说走向文坛都起了重要作用。互联网络则给新都市小说的写作和发表开创了一个极为自由的空间,并成为新都市小说的重要成长背景之一。90年代以来中国影视出现了商业化的趋势,一部分作家为利益所动,进入影视领域,小说改编为影视,影视又出小说本,影视和部分新都市小说出现互文性。这一态势,既极大地扩张了新都市小说的传播和影响,同时也导致部分新都市小说作家写作个性的丧失和叙事上的片段化、场景化和单一化。
叁、新都市小说的时空经验和性别叙述
在新都市小说中,都市空间经验不再只是作为单纯的背景或环境而出现,它已承担了独立的审美功能,都市空间经验具有了特殊的文化张力。都市的空间景观以都市意象的方式参与了小说的现代叙事并成为现代人都市欲望的投射物,这使空间具有了超越建筑学意义上的文化辐射功能。都市的空间经验也带来了小说叙事从物质化的景观意象的呈现到日常生活经验的琐细繁冗的细说,从私人生活的隐私暴露,到身体经验的无限敞开的叙事位移。
新都市小说的时间观念本身具有了现代性意义,时间不仅仅是一种长度,也是一种身份和情感的标记,在表达的层面上,时间也可以体现出断裂和非连续性。新都市的“时间”也以散落的碎片形式折射在新都市小说作者和主人公身体的成长过程中,尤其表现为青春的欲望与焦虑。“时间”在身体中的烙印自然而然成为她(他)们生命的核心和小说叙述的核心。散落在新都市中的时间碎片为生活在其中的都市人提供了无法抗拒的心理支撑,由此而形成了“他城”、“我城”、“失城”中的都市意识,以及“穿越”与“游荡”并存的诗学之姿。就在这种姿态当中,不同的都市形成了各异的城市文化景观。
新都市小说中的女性写作具有鲜明的性别色彩:率真的情色描写和朴拙的纪实风格,对性别审美规则的改写以及对性别文化传统的解构。新都市小说中的女性写作从诗学特征上呈现为个人化写作、身体写作以及情色写作几种主要形态。在性别审美方面主要体现为躯体审美、欲望审美和性爱审美的复苏以及对传统文化和社会心理的一定程度的冲击和震撼。新都市小说中的女性写作还体现出一种彻底的对于传统性别文化的“解构”和“批判”倾向,这种解构和批判构成了都市女性写作价值的另一个重要方面。如对饱含性别歧视的“国骂”陋习的批判,对男权社会民众“处女情结”的批判,对“二奶现象”的批判等。整体上看,都市女性写作的价值追求主要体现在对女性性别主体意识的积极建构上,通过文本所塑造的当代新潮女性与传统女性的判然有别,与传统观念格格不入的身体主体意识、情爱主体意识以及婚姻主体意识等诸多层面,凸显了充分浸淫现代女权思想的一代新女性具有性别革命意义的精神觉醒和思想成长。
四、新都市小说的叙事形态
都市的文化地理形态成为研究新都市小说叙事地图的切入点。新都市小说中的“上海叙事”是一种典型的怀旧叙事,不论是王安忆的小说还是卫慧等人的小说,“恋物”情结之下的怀旧是对昔日上海的繁华、昔日上海的时尚和风情的一次重建式的回味和回顾。新都市小说中的“南京叙事”是一种所谓“午后诗学”的慵懒个性,暧昧的、颓怠的、倒影的、虚无和平庸的、光线和阴影交织缠绕的审美风情混杂着叛逆的文化情绪,自恋的童年、颠倒的价值、无意义感、障碍感、对身体欲望的重新审视等等,都充满一种有血有肉的真实的生存痛感。“深圳叙事”呈现给我们的则是一副“后街”人生,作家不是让目光聚焦于高大有序的都市建筑群落,也不是表现人生获得“成功”的艰苦历程,他们选择了“后街”这一生活空间来展示都市人的存在状况。从叙事特征来看,新都市小说的文本体现出对欲望的确认的欲望化的私语叙事,艺术与生活的同构以及叙事主题的哲理化的特征。当然,新都市小说也存在着自身的局限,如对“身体”的过分张扬所带来的价值取向的模糊以及小说叙事的单一化和某种程度上的粗鄙化,对都市把握的简单化和类型化以及缺乏对都市文化精神的深度开掘等弊端。
五、新都市小说与当代都市文化精神
找寻都市文化的诗意一直是部分新都市小说不懈的追求。小说家们试图寻绎温润和滋养当代都市的文化精神,诸如自强自立、勇于创新超越、关爱社会、友善他人,等等。但构成主流的是,新都市小说比较一致地体现出对消费主义的迎合,以消费主义为核心的物质主义得到了尽情地发挥与表现,这包括在日常生活层面对物欲、情欲和性欲的追逐和放纵。时尚审美文化的扩张也是新都市小说的重要文化特征,都市的欲望与都市人对时尚和品位的追逐联结在了一起。消解崇高的“游戏”与“狂欢”是新都市小说的又一文化特征,在游戏和狂欢中,新都市小说完成对意识形态的消解和否定,对世俗文化的媚俗和虚妄的颠覆。对欲望的放任和对消费主义的迎合使新都市小说在文化精神上更多的体现出一种欲望崇拜的反理性文化的取向,而个人的孤立、迷失以及精神家园的破碎则是都市给予现代都市人的负面馈赠。
(责编:高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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