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大学姚文放教授主持完成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当代性与文学传统的重建》(批准号为02叠窜奥003),最终成果为同名专着。
该成果1-5章概括了古今中外文学传统论的几种倾向,即中国古代文学传统论的心理学倾向,五四时期文学传统论的功利性倾向,西方古代到近代文学传统论的社会学倾向,西方20世纪文学传统论的形式论倾向等,以及马克思恩格斯具有强烈的现实感、为现实斗争需要服务的文学传统论,从而为建立当代新型的文学传统论提供可资借鉴和整合的思想资料。6—16章逐一讨论有关文学传统的基本理论问题,对于当代新型的文学传统论进行系统的理论建构,包括文学传统的当代转换,文学传统与个人才能,文学传统与交互世界,文学传统与文类学辩证法,文学传统流变的机制与形态,文学传统的功能与知识增长,文学传统与科学传统,文学传统与文化传统,文学传统与生态意识,文学传统与现代性,全球化语境中的文学传统等。主要观点有:
第一,传统问题是人们常谈却尚未完全弄清楚的重大问题,如今人们经常使用“变革”、“创新”、“发展”、“建构”等字眼,激进者则标举“否定”、“消解”、“反叛”、“颠覆”之类名目,其实在这林林总总的说法背后都有一个“传统”的问题,这些说法都是相对于传统而言,以传统作为参照,都暗含着对传统的一种立场,一种姿势,一种态度。因此传统问题决非细枝末节,关系许多重大问题。具体到文学来说,在“革故”与“鼎新”、“解构”与“建构”、“颠覆”与“重建”之间,事事通到传统,文学传统的历史流变和当代转换中的性质、动力、过程、模式、关系、机制、形态、结构、功能,对于文学的当前发展和未来走向都具有决定意义。如果忽略或处理不好与文学传统的关系,则势必不能有效地达到开新求变的目的。
第二,历来围绕着文学传统一直存在两种立场、两派意见,或贵今崇后,拒绝传统;或尚古复古,固守传统。许多分歧都走不出这各执一端、各执一辞的怪圈。必须跳出这种二分的思维定势,将文学的发展演变理解为文学传统在变动不居、生生不息的语境中不断获得新的意义内涵的过程。
第叁,“当代性”与“现代性”这两个概念的成立及其使用都与“传统”有很大关系。相比较而言,前者更具中国色彩,后者则富有西方特质。但通常这两个概念往往被混用,因之有必要作一辨析。“当代性”、“现代性”并不是中性的、单纯的自然时间概念,它们要比“世纪”、“年代”、“年月日”之类自然时间概念更多一层价值判断,隐含着从当下、现时出发而对世界所作的一种审视和估量。但“当代性”与“现代性”又有重大区别,“当代性”是指从当下、现时出发而对世界抱有的一种价值态度,体现着当代人的思想观念、生存状态和趣味风尚,“当代性”的核心是一种当代精神,它是用当代精神去观照、理解和处理问题,无论对象是什么,哪怕是过去的、古代的对象,只要为这种当代精神所照亮,便获得了“当代性”;反之,如果缺少了这种当代精神的烛照,即使对象是现在的、当代的,也谈不上什么“当代性”。因此“当代性”并不专对“传统”而言,它可以加诸任何对象之上,对任何对象都生效。“当代性”也以“传统”为对象,但它对于传统并不一味采取激进的否定立场,当代精神的体现有时恰恰在于对传统的肯定和认同,远如文艺复兴时期对于古希腊古罗马文化学术的“复兴”,近如晚近以来我们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振兴和弘扬,无疑都是对于“当代性”的最好诠释。“现代性”则不同,它生来就表现出对于传统的怀疑、拒斥和反叛态度,其核心就是一种争天拒俗、刚健不挠的叛逆精神,而它就将这种叛逆精神视为当下、现时应有的生存状态,甚至是人们所应追求的至上境界、所应恪守的唯一准绳。从而“现代性”并不是在时间上与“古代性”相呼应的概念,而是在价值取向上与“传统性”相对立的范畴。研究认为,使用“当代性”一词,避免了“现代性”对于传统的偏激态度,又不失日新其德、鲜活生动的当代精神。
第四,中国古代、五四时期、西方古代到近代、西方20世纪的文学传统论,在总体上表现出各自的基本倾向,即心理学倾向、功利性倾向、社会学倾向、形式论倾向。它们在方法论上分宗分派,各尽其妙。说这是时代特色也罢,说这是文化特色也罢,总的说来大致涵盖了考察文学传统问题的主要路数。该成果在吸收各种路数的优长之处基础上,综合运用而形成新的思路,即用文化批评的方法来研究文学现象。
晚近以来从文学研究到文化研究经历了四个阶段:一是用文学批评的方法研究文学现象;二是用文学批评的方法研究文化现象;叁是用文化批评的方法研究文学现象;四是用文化批评的方法研究文化现象。在这四者当中前叁者均可归入“文学研究”的范畴,而第四者则不属“文学研究”,只能归入“文化研究”的范畴了。譬如说将北大百年校庆或电视“金鹰奖”颁奖仪式作为一个文本而对其进行文化分析,就只是属于“文化研究”,而不能称之为“文学研究”了。这里有一条底线,即无论是研究对象,还是研究方法,起码要有一头与文学搭上边,才能算是“文学研究”;如果两头都与文学不搭界,那就不成其为“文学研究”了。这就是说,一旦“文学研究”泛化到失去边界的地步,也就失去了“文学研究”。
第五,在立足当代审视传统的问题上,该成果提出了一些具有创造性、原创性的原则和方法,如从“文学传统的延传变体链”、“现在对过去的逆向规定”、“历史研究的价值联系原则”等角度去寻求文学传统当代重建的途径。所谓“文学传统的延传变体链”,是指传统常常是由诸多变异的形态首尾相连所构成的链式结构,其基本方面在不同时代的接受、阐释和再创造中发生了变异,而人们恰恰把这种传统的延传变体链视为传统。所谓“现在对过去的逆向规定”,是说在现在与过去的关系中,一个至关重要而又常常被人忽略的方面是,现在为过去去蔽,使之显现出新的内涵、新的侧面,使之获得了新的生命力,让人们得以重新认识过去、把握过去。这不啻是现在对过去起着逆向规定的作用,在这个意义上,倒不妨说过去成为现在的产物。所谓“历史研究的价值联系原则”,是说现时的实际价值、现实需要是历史研究的起点和归宿,也是历史研究的动力和标准,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它从根本上调节着人们观照历史的内容和方式,进而影响着人们对于历史的见解和结论,它在传统与现实之间贯穿着一个明显的价值联系,传统因这种价值联系而得到有机整合,也因这种价值联系而获得新生。
第六,以往的认识存在一个误区,即把认识对象仅局限于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事物,而不把这些事物之间存在的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当作实体来看待,通常将这一块视为空白、空缺。其实在这里展开着一个广阔的世界,即事物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交互世界,这个交互世界也是一种实际存在,用哲学术语来说,是一种“实存”。对于事物之间的交互世界及其作为“实存”的哲学认定,显然能够使对于文学传统的意义和作用获得这样一种认识:将事物之间的“交互世界”作为“实存”来加以认定是一个重要的求知方法。“文本间交互性”、“话语间交互性”、“主体间交互性”等具有意义生成性,一定文学文本、文学话语、文学主体的意义终究要到其与文学传统的交互关系中去求致和确认。
第七,该成果通过对文学传统与科学传统、文学传统与文化传统的比较,肯定了人文科学与自然学科、文学研究与文化研究相融互补的必要性,认为这是文学传统当代重建的一个重要条件。一方面,人文学科需要吸收自然科学理论,自然科学研究也要具备丰厚的人文底蕴,人文知识分子需要向科技知识分子讨教,科技知识分子也要向人文知识分子学习,总之必须使人文学科与自然科学平衡起来,以人文蕴含的柔性对科学理性的刚性起到调节和制约的作用。那种不同学科之间相互隔膜、相互轻视甚至以一方压倒另一方的狭隘做法是非常有害的。不同学科的携手并进、共谋发展才是正确选择,而文学传统也只有在此时才能真正得到发扬光大。另一方面,文学传统与文化传统各有特点也各有长短,有相互包容之处也有彼此差异之处,既然如此,这二者也就不能相互替代、有所偏废,因此不但文化传统将继续存在下去,文学传统也将不断向前延伸和发展。
第八,文学传统问题一旦进入当下语境,便势必生发出新的意义维度。如,在全球化、现代性、生态学等当下语境中重新考量文学传统问题时,便会发现其中许多新的内涵,譬如文学传统中的生态意识,简直是一座蕴藏巨大的富矿,后人“每日挖山不止”也不能穷尽之,长期以来人们往往只是习惯于用社会学、伦理学的眼光去看待它,而缺乏一种生态学的眼光,所以对于其中隐含的生态意识往往视若无睹。惟其种种隐秘信息如今因人们新的生态学眼光而得到彰明,才使得这种发掘成为可能并具有意义。又如,在“现代性”语境中构想“后现代之后”的前景时,一些风头正健的世界级后现代大师如哈贝马斯、哈桑、大卫·雷·格里芬等竟不谋而合地转向大力肯定传统的重要作用,一种“反传统”的语境恰恰激发了“传统”的现代意义,这是耐人寻味的。它正印证了这样一句话:“现代性是一项未竟的事业”。再如,对于全球化语境中文学传统的研究有利于坚定这样一种信念,值此电子媒介时代,文学仍会以其自身特质而长久存在下去并取得发展,文学以语言作为媒介,语言是文学不变的栖居之所,永在的身份标记,语言媒介的巨大魅力是其他媒介当然也包括电子媒介所无法遮蔽、无法取代的,文学将与人类一路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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