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师范大学陈泽平教授主持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福州方言自十九世纪以来的历史演变》(批准号为06叠驰驰012),最终成果为专着《十九世纪的福州方言——及其一个多世纪以来的演变发展》。
该成果的内容有两个方面,首先是利用十九世纪传教士留下的福州方言文献还原出一份对十九世纪福州方言的全面描写性报告,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对照今福州话的资料讨论从十九世纪中期至今的方言演变的各个细节。
第一章“传教士与福州方言”,介绍十九世纪传教士留下的对于福州方言的文献资料。这批资料主要包括《闽腔初学撮要》、《福州方言入门二十课》、《福州话拼音字典》、《英华福州方言词典》、《福州土白圣经》以及若干发表在《中国评论》上的相当深入的研究论文。这一章讨论了这些资料的可靠性问题和恰当的利用方法,提出“用传教士记录的资料,不用或谨慎使用传教士创作的资料”的原则。传教士资料对语音描写相当细致,课本、字典以及罗马字的《福州土白圣经》在语音描写和注音方面高度一致,说明其语音部分的资料是可信的。《福州土白圣经》的语句既是翻译体又是圣书体,作为语法史资料需要慎重对待。
第二章“语音研究”,用逐项讨论的方法还原出十九世纪福州话语音系统的面貌。包括声母系统、韵母系统、声调系统、连读音变和构造,最后列出音节全表。声母部分着重分析了塞擦音的发音部位的转移和泥来母分混的变化。韵母部分的分析指出一百多年来福州话韵母系统的6项变化,其中既有渐变式的演化,也有以词汇扩散方式展开的变化。相同语音条件下的演变可以是不同步的,类推的过程清晰可见。声母和韵母的演变都是语音系统内部调整的需要推动的,看不出权威方言对这些过程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与声母、韵母相比,声调是相当稳定的,这既表现在单字音的调类调值方面,也反映在连读变调的规则上。由于小范围内的方言内部差异往往表现在调值上,从历史比较法的经典理论上推断,调值应该是较短时期内变化最显着的项目,但该成果的研究却表明调值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稳定。
第二章的最后排列出音节全表。这个表的各韵母次序作了精心安排,让历史演变中发生纠葛的韵母靠拢排列,便于比较分析。第叁章是从《福州话拼音字典》中归纳出的常用字同音字汇。
第四章“语法特点描写”,分14个小节描写语法特点。以分类归纳语料为主,在语料允许的条件下,描述其特点,并尽量使各个小节的内容相对完整。前8个小节分别描写人称代词、指示代词、疑问代词、数量词、否定词、介词、助词、语气词,第9至12小节分别描写疑问句、话题句、比较句、复杂谓语句,最后两个小节的内容属于构词法,分别描写重迭构词和小称后缀。这一章中对语法的发展提出,短时期内的语法变化主要表现为“同义表达手段此消彼长,与权威方言平行的格式逐渐取代其他格式”。
第五章“语法演变专题研究”,包括叁个讨论得比较深入的专题。这叁个专题讨论的解题关键都是十九世纪的土白资料。
第一节“疑问句系统的调整和‘叭’问句的来龙去脉”引证十九世纪的土白资料来说明:十九世纪以来,福州方言的正反双项选择问句逐渐摆脱了选择的标记“吓”,变成正反问句。其中否定词留在句末的一类(“有N/V无”、“会V&苍产蝉辫;”)在语用功能上对应于中性的是非问句,并趋向于重新解释为是非问句,终于在20世纪前期淘汰了以“叭”为语气词的是非问句。
第二节“处置式的演变处置介词‘共’的语法化”首先证明“共”在19世纪还不是处置介词,处置义是近一个多世纪中从受益介词用法发展而来的。语法化途径的语种个性决定于该语种的句法环境。福州方言强制性的或倾向性的受事宾语前置规则是受益介词“共”派生出处置介词的句法环境。
第叁节“通用量词‘只’与‘个’”从十九世纪的资料中发现“只”和“个”分布上的差异,进而提出“个”其实是“只”的弱化形式的辞源误认。通用量词是汉语方言分类的重要指标之一,福州话与客家话、闽北话以及湘语赣语同属“只”类,而且是纯“只”类。
第六章是一个6900多条词语的分类语汇集。这个语汇集的条目数量与江苏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汉语方言大词类一个分册相当。从《字典》中整理出这个语汇集的主要目的之一是观察19世纪以来福州话的词汇变化。因此对每条词语加注了一个“历时属性”类别。这个历时属性分类是一种新做法。
汉语方言学的研究成绩主要是现代方言的调查和共时描写分析。由于传世文献稀缺,对方言史的研究主要靠历史比较法来推测,很难确证。从共时角度看,该成果首先是一份比较翔实可靠的十九世纪福州方言的调查报告,无疑是最“老派”的方言资料。在这个基础上再对150年来福州方言演变的各个细节进行详细的观察。150年的时间跨度不算大,但这是中国社会形态发生急剧变化的特殊时期,更由于上世纪初的国语运动和近五十年来持续性的大力“推普”,这段时期内南方方言受共同语影响的深度和广度是空前的,因而具有典型意义。这项研究成果与其他方言的类似研究联系起来,将有助于弄清:方言演变存在什么样的规律?与共同语的历史演变有什么相同或相异的表现?共同语究竟如何影响方言的历史演变路径和方向?在“大力推广普通话”的社会历史条件下,我们能对方言演变发展的明天做什么样的有限预测?这将为国家制定更加科学合理的语言文字政策提供参考。
(责编:陈叶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