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虹教授发表论文
——《严仓一号楚墓遣册记载的家居用席》
首席专家李天虹教授在《文物》2017年第9期发表论文《严仓一号楚墓遣册记载的家居用席》,要点如下:
席是古人家居的常用物品。从已经公布的资料看,楚墓出土的遣册往往记有家居用席,其记席方式,主要包括席名、席的包边(遣册称之为“纯”)和收纳席的囊袋(遣册称之为“韬”或“襡”),言辞简约。传世文献记席,大多也不外此。严仓一号墓遣册,至少有约13枚残简记有对于席的文字。除上述内容外,另有两方面内容不见于以往公布的遣册,一是席的花纹,二是席本身以及“纯”、“襡”或“韬”的长宽尺寸,为进一步了解战国席的形制和使用,提供了新的信息和启示。
严仓遣册所记席都是“纵纹”,且有“十又六”“十又七”“十又九”“二十又四”等不同数目。这种记录不见于其他文献,严仓一号墓也没有出土实物席,无法作直接对比。参考九店、信阳、塌冢楚墓以及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实物席,可以推知记席简所记纵纹多少,是指席有纵向纹饰多少条(组)。古人按照走向和“个(组)数”来记录席的纹饰,于我们是全新的知识。《诗?齐风?载驱》“载驱薄薄,簟茀朱鞹”,毛传“簟,方文蓆也”,孔颖达疏“簟字从竹,用竹为席,其文必方,故云方文蓆也”。从孔疏看,所谓“方文”的取意,与简文“纵纹”之语似乎没有关系。
严仓遣册中有五件席子的长度都是9.2尺。《周礼?考工记?匠人》“周人明堂,度九尺之筵,东西九筵,南北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准此,一般认为9尺是一筵的标准长度。那么严仓的九尺二寸席,也许就是文献所谓“九尺之筵”。
包山简263号记有一套寝席。该墓西室出土一折迭床,床上迭置两张草席(387-3、4)和一张竹席(387-5),草席之上还有一床丝绵被,可见这叁张席即简263所记的寝席。床长220.8、宽135.6厘米。387-5号竹席残长190、宽148厘米。387-3号草席长200、宽128厘米。信阳一号楚墓左后室也出土了床,长225、宽136厘米。这两座楚墓出土的床大小规格大体一致,长约楚尺10尺、宽6尺,或许是楚床的一种标准尺度。保存最好的包山387-3号草席,长约楚尺9尺,正好合于“九尺之筵”。
当然,无论是出土实物,还是遣册记载中的席,其长宽大小还有多种不同规格。楚遣册记载的席,从功用看,分为寝席和坐席。出土实物中的席,放置方式有卷成筒状、卷折和折迭叁种。《礼记?内则》陈?《集说》“古人枕席之具,夜则设之,晓则敛之,不以私亵之用示人也”,有学者据此认为墓内收卷放置的席应该是寝席。其实并不尽然。如沙冢一号墓出土两件“卷起入葬”的竹席,长90、宽50厘米,其大小不适合寝卧,当是坐席。不过,大小规格既适用于寝卧,也适用于燕坐的席,当时以什么为标准区别其具体用途,亦或坐卧兼用,我们还不了解。严仓记席简残损严重,没有发现有关席子功用的文字,根据现存文字很难判断其具体用途。
严仓有两枚简所记席都是“素加豹之纯”“广六寸”。《诗?郑风?羔裘》“羔裘豹饰,孔武有力”,毛传“豹饰,缘以豹皮也”。楚尺六寸,约合13.5厘米。包山二号墓出土竹席四件、草席两件,竹席“用绢包边3~3.5厘米”,草席“边缘以绢包3~4厘米”。信阳一号墓出土的六件席,“用宽4厘米的粗绢包边”。塌冢一号墓出土的竹席“周边用绢包裹,两头宽5厘米,两侧宽6.4厘米”。这些绢质的包边,都是“纯”的实物。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的草席,保存较好,“323号草席的周缘包锦……322号草席的周缘则包以青绢。两条草席的包缘,正面两侧宽21.5厘米,两端宽19和22厘米,背面四边均宽2.5厘米,用丝线缝缀”,席正面两侧被包部分加起来,超过了整张席宽度的一半。
严仓有两枚简记载了席囊。其中一件席囊“韬”以“卫赤锦”制作,长8尺(合180厘米)或8尺有余;另外一件席囊“襡”,长10尺(合225厘米),广合幅,即宽一幅,当2.2尺(合49.5厘米)。“韬”和“襡”的称谓,已见于其他楚墓遣册。同是席囊,或称“韬”,或称“襡”,是否有内涵上的不同,不得而知。布帛质的席囊不易保存,实物发现很少。江陵马山一号楚墓报告提到席“出土时卷成筒状,装在绢囊内”, “席囊为棕色绢质,用丝线缝合,上口用绢带拴系”。就我们所知,这是目前仅见的有关楚墓出土席囊实物的报道,可惜报告没有提供席囊图片。
整体来看,楚遣册记席,一般依次记录席名和席纯,然后往往兼及席囊。新出土的严仓一号楚墓遣册,在此基础上另记席的纹饰及其个(组)数,席以及席纯、席囊的长、宽度,这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我们对楚遣册记席方式的认识。“纵纹+数目”的记席纹的方式,不见于其他文献,通过与墓葬出土实物对比,不仅可以推知这是记席纹的走向和整个席面所包含的纹饰个(组)数,同时加深了我们对出土实物的认识,也能为学者探讨当时的竹草编织技术或方式提供启示。至于这样记录纹饰是否别有深意则不得而知。严仓遣册多见九尺二寸席,证明《周礼》所记“九尺之筵”似乎可信,如前人所说,这应该是筵席的一种标准长度。不过筵席尺度并不唯此,墓葬出土实物和严仓遣册都表明,当时筵席大小有多种不同规格。之所以这样,可以想见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出自实用的需求。大小规格并适用于燕坐、寝卧的席,目前往往无从区分其具体用途,这一方面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当时坐席、寝席的制作是否各有标准、有怎样的区别;另一方面是可以利用的名实对应的资料还比较少。
最后还要留意,文献记载和出土实物中的相关资料并不算多,本文的探讨有一定局限。将来可望有越来越多的出土资料面世,随之,有关席制的研究和认识必将更加全面和深入。
(课题组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