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语言大学华学诚主持完成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七种明清《方言》校注本整理集成”(项目批准号为:14础驰驰013),最终成果为专着《明清〈方言〉校注本整理完成并予以集成》。课题组成员有:魏兆惠、魏鹏飞、王彩琴等。
一 研究的目的和意义
世界语言学史上的第一部方言学着作,是我国西汉学者扬雄所着,东晋学者郭璞为之作注,传本题《輶轩使者绝代语释别国方言》,十叁卷。隋朝的骞师也整理过《方言》,但没有传下来,今天只能在唐代慧琳《一切经音义》里看到一些零星材料。流传下来的是郭璞注本,这个注本历经传抄翻刻,直到明代万历之前未有校勘整理的记录,明清学者看到的传本,里面错漏讹舛很多,有些地方甚至已无法卒读。明代陈与郊采用雅书编排方式进行过一次整理,间有零星校勘;清代乾嘉学者很重视这本书,戴震、卢文弨、刘台拱、段玉裁、王念孙等学者都对这部着作做过深入研究;道咸时期的学者钱侗、钱绎兄弟和光绪年间学者王维言也先后撰写过疏证本。明清学者的这些整理,包括作者考辨、文字校勘、内容疏证等,是研究扬雄《方言》以及秦汉语言史的宝贵资料,而这些古本大多没有得到现代科学整理,更没有实现专题集成,无法满足今天科学研究的需要。
国外学界很少有对中国古代《方言》校注本进行现代的科学整理,日本有零星的相关研究,比如佐藤进的《宋刊方言四种影印集成》和松江崇的《扬雄方言逐条地图集》是对扬雄《方言》版本的集成或整理,远藤光晓也曾论及扬雄《方言》编纂与版本问题。唯一与清代校注本有关联的是佐藤进先生的一篇论文《各种覆刻影印宋刊〈方言〉之异同与卢文弨所据宋本之检讨》,该论文的主旨在于论定卢文弨所据李孟传本《方言》到底是一个什么性质的本子,研究对象也不是清代校注本本身。
二 成果的主要内容
该成果完成了明清六种校注本的现代整理,即明·陈与郊《方言类聚》四卷,清·戴震《方言疏证》十叁卷,清·卢文弨、丁杰《重校方言》十叁卷附校正补遗一卷,清·王念孙《方言》遗说辑考,清·刘台拱《方言补校》一卷,清·王维言《方言释义》十叁卷。这六种明清校注本的整理情况介绍如下。
1.明·陈与郊《方言类聚》四卷
《方言类聚》取扬雄《方言》原本,依《尔雅》体例,分为“释诂”“释言”“释人”“释衣”“释食”“释宫”“释器”“释兵”“释车”“释舟”“释水”“释土”“释草”“释兽”“释鸟”“释虫”十六类。《方言类聚》所分的十六类,有利于从词义的角度观察《方言》同义词,并进行相关研究;陈与郊对某些词的读音、释义所提出的看法,也可丰富《方言》研究的成果。此次整理以明万历刻本为底本,格式、字体等遵从《方言类聚》原着,同时进行标点,并与国家图书馆藏南宋庆元庚申浔阳郡斋刻本对照,撰为校记,指出宋本与陈与郊原着在释义、注音和用字方面的不同。陈与郊所做夹注13处,整理本均有脚注予以注明。陈与郊的整理本在用字词使用上有两个特点,一是喜用生僻字体,二是与宋本用语间有不同。
2.清·戴震《方言疏证》十叁卷
戴震是清代第一个对郭注《方言》进行全面研究整理的学者,他的《方言疏证》取得了重要的学术成就。《疏证》有两个版本系统,一是以《微波榭丛书》本为代表的“遗书本”,二是以武英殿聚珍版为代表的“四库本”。以最后写定本为底稿的四库本品质优于遗书本。此次整理选用四库本作为底本,旨在真实呈现戴震的学术成果。对《方言》本文和郭璞注,努力还原戴氏最后校订的内容;对《疏证》文字,则努力还原戴氏最后写定的内容;对《疏证》所引述的文献,进行核校,文字差异出校记予以说明,不改动原文。整理本厘清版本源流及其系统,科学选择最理想的底本进行校勘,并加以断句标点,成为可供现代学术研究使用的定本。
3.清·卢文弨、丁杰《重校方言》十叁卷附校正补遗一卷
卢文弨、丁杰的《重校方言》是继戴氏《方言疏证》之后,清人的第二个校本。学术界对《重校方言》的评价很高,向来以为卢本和戴本是清人的两个善本而互有短长。《重校方言》在校勘方面取得了不少成果,尤其是在版本资料的占有上,比戴校本更加完备,并能努力运用语言文字学的知识和方言今语勘正舛误、諟正积非,确定的一些校勘原则也很有意义。在疏释《方言》词语方面,《重校方言》也不乏精彩之处,其最大的特色在于能用今语释《方言》。此次整理以乾隆甲辰杭州刻本为底本,参校《古经解汇函》本,每条之下依次编排《方言》正文原文、郭注原文、卢氏校注语,并进行标点断句。底本误字及与参校本文字相异之处,出校勘记予以说明。
4.清·刘台拱《方言补校》一卷
刘台拱《方言补校》内容包括注释和校勘。其注释有批评卢注的,也有自己补注的;其校勘直接针对卢氏校本,分为叁类情形,即补阙拾遗、订正卢校、证成卢说。刘校最富特色也最能体现其精审之处的是,他能以深厚的文献功底和语言文字学素养,娴熟地运用以理校为主的各种校勘方法,諟正讹误。刘氏《补校》可谓是继戴、卢两家之后,最为精审的校本之一。此次整理以道光十四年《刘端临先生遗书》本为底本,以光绪十五年广雅书局本参校,并进行标点断句。底本误字及与参校本文字相异之处,出校勘记予以说明。因为刘氏补校直接针对卢氏校本,故编于卢本之后。
5.清·王念孙《方言》遗说辑考
王念孙传世着作中除了《方言疏证补》一卷二十条之外,对于《方言》研究的成果还散见于手校明本《方言》、手校戴震《方言疏证》以及《释大》、《群经字类》、《说文解字校勘记残稿》、《广雅疏证》、《经义述闻》、《读书杂志》、《经传释词》、《尔雅郝注刊误》等着作中。此次整理,坚持单纯重建的理念,以“述而不作”为基本原则,在两条基本条例和六条基本凡例的基础上,以明代胡文焕《格致丛书》本《方言》为纲,按照王氏着述的时间顺序,依次辑录王氏《方言》学说。明本《方言》中的郭璞注以及王氏着述中的双行小注均以圆括号标出。除底本外,其他材料中有关《方言》及郭璞《注》的内容,均用加粗字体显示,便于与《方言》原文对照。通过对王念孙《方言》遗说的整理,有了不少发现,比如王念孙学术观点的嬗变,还有一些以往没有注意到的材料,等等,甚至还有一些汉语史和语言学中悬而未解的难题,值得重视。王念孙《方言》遗说的重建,不仅能为王念孙的学术研究提供新材料,也能为《方言》研究者利用资料提供便利。
6.清·王维言《方言释义》十叁卷
王维言《方言释义》是清代最后一部对《方言》进行全文疏证的着作,十叁卷,分装为金、木、水、火、土五册,稿本藏于山东省图书馆。《方言释义》解释词义时引例宏富,还引用了一些碑志;在推语源、明词义、辨假借、求本字、指出命名理据时,能娴熟地运用乾嘉以来的训诂方法;还特别注意用清末山东方言、其他地区方言俗语和实物作为疏解的佐证;也有少量校勘内容。此次整理以山东图书馆藏稿本为底本,搜集相应的参校资料,重点参考了华学诚《扬雄方言校释汇证》,对《方言释义》中的扬雄《方言》文字、郭璞《注》和王氏《释义》进行核校,撰为校记,并进行标点。
以上六种明清校注本,国内出版过戴震《方言疏证》的整理本。这部书有两个整理本,即1995年黄山书社出版的《戴震全书》本戴震《方言疏证》和1997年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戴震全集》本戴震《方言疏证》。这两个整理本都不是很理想,版本系统没有厘清,校对功夫没有下足,清华本的问题尤其突出。经过我们的努力,新整理的戴震《方言疏证》将成为学界首肯的善本。另外五种均无现代整理本,为学术研究服务的明清校注本集成整理则是此次计划的创新之举。该成果最重要的贡献是,提供了以往没有得到关注到的新材料:一是王念孙《方言》遗说的辑考。这是第一次创造性地把王念孙对于扬雄《方言》的研究成果全面辑录整理出来,相信这项成果出版之后必定会深刻地影响《方言》研究和王念孙研究。二是王维言的《方言释义》整理面世,该书为晚清成果,又是全版本疏证,一直以稿本存世,此次整理出版之后,不仅把明清《方言》成果完整呈现,也把王维言推入语言学界的视野。
三 成果的主要价值
首先,该成果将为汉语研究史提供重要资料。迄今为止,汉语研究史对于方言研究史的评述都很不充分,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资料分散,搜集不易,而且大多没有经过科学整理,该成果将为改变这一现状提供一定的支持。其次,为汉语方言史研究提供重要资料。汉语方言史是汉语史研究中最为薄弱的领域,原因是研究难度很大,其难之处最突出的就是资料少、资料分散而不便利用,该成果能够部分解决这一难题,特别是对于明清这一历史时期的难题。最后,方言资料中蕴含着语言之外的丰富资源,历史民俗、物质文化、社会生活等文化史研究都可以从中找到可以利用的宝贵资料,该成果在文化史研究方面也一定能发挥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