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大学贺川生主持完成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中国境内语言数词系统句法语义界面研究”(项目批准号为:16叠驰驰181),最终成果为同名专着。课题组成员有:邓丽芳、谢丽丽、谭丹丹、綦建君、张敏。
一 研究的目的和意义
自然语言数词系统由于其本身形态的丰富性、句法的独特性和语义的完备性一直是语言本体研究的重点,更是众多跨学科研究的热点。数词系统是人们的语言符号系统与数学认知之间的直接体现,反映了人类计数概念的不同以及语言与心智的关系,直接反映了人们对本体的看法,是研究人类思维起源发展的一个重要窗口。该成果从数词系统的句法结构和语义诠释方面揭示了自然语言数词系统的普遍性特征和类型学意义,以及语言系统和认知系统之间的互动关系,并且为一些重大的哲学问题(例如本体论中的“数”指称问题)提供启示甚至是最有力的证明。
二 成果的主要内容
中国语言资源多样性是最丰富的,存在印欧、汉藏、阿尔泰、南岛、南亚语系语言,加上汉语,我们境内共有语言130种。这些语言为我们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该成果旨在基于中国的语言资源在数词系统研究中揭示出一些根本规律从而对普通语言学做出贡献。该成果从形式语言学的角度研究自然语言数词系统句法语义接口现象,涉及大约100种各语系语言,基本上代表了自然语言数词系统的主要语言特征,包括句法构成和语义诠释。本书重点探讨数词的句法语义现象,目的是以汉语为代表性语言建立一种数词系统的结构-诠释接口理论(structureinterpretation mapping)。
该成果的核心内容在于首先为数词(特别是复杂数词)确立正确的句法分析,然后在此基础上提出组合语义程序。特别是有一些国外生成语言学者主张把复杂数词割裂开来,把数词和量词割裂开来,该成果尽管也是走形式研究的路子,但是却从丰富的语言事实出发论证了复合数词是完整成分的观点以及数词和量词构成完整成分的观点。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本书从汉语、中国南方民族语言以及部分境外语言中提出句法的、语义的、形态音系的证据论证数词(特别是复合数词)的成分结构分析以及数量词的句法分析。特别是本研究充分挖掘了中国南方民族语言数词内部的形态和音系事实,包括复杂数词内部的显性连词,涉及藏缅语族、侗台语族、苗瑶语族、南亚语系、南岛语系;同一数目有不同的数词的现象,涉及苗瑶语族、侗台语族、藏缅语族、南亚语系、南岛语系、闽方言;以及复杂数词内部的音系现象,包括音变、语音同化、连续变调、合音减音、元音和谐。特别重要的是,我们境内民族语言数词系统往往具有丰富的形态音系表现,值得深入下去,发掘出来,让国际语言学界了解,因为有时候一个有说服力的形态音系证据非常宝贵,能够对数词的句法和语义的确定获得重要事实证据,因为形态音系是直接看得见的语言形式,不需要曲折迂回的论证。该成果能够从中国南方民族语言数词的形态音系上提出了事实作为佐证,这是利用中国境内语言资源对数词的普通语言学研究的贡献。
确立了正确的句法分析之后,该成果在此基础上提出数词的组合语义具体分析步骤和程序,并且通过大量语言事实论证数词在更大结构中的句法语义表现和作用,以及数词的一些特别结构和用法,例如分数小数名词短语及平均句中的分数名词短语指称(143个孩子),概数词“多”的形式句法和形式语义,作为数词、量词和数量助词的“半”。在研究中,充分利用了中国南方民族语言的佐证。
数词的语义研究不仅仅是语言学问题,也是哲学本体论问题。该成果还从哲学本体论角度看数词的语义指称,这是国内学术界没有涉及的一个领域。具体地说就是数词指称数还是集合的问题。这个问题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把数词看成是直接指称数或者集合并不是随随便便说的,涉及语言哲学和数学哲学中的重大问题:数是不是存在的。一般人的直观会是数词能够直接指称数,但是这种观点的一个不利因素是需要对“数”做出本体论承诺,即承认数是存在的实体(唯实论)。哲学家一般不愿意轻易做出本体论承诺以免带来意想不到的困惑甚至悖论,例如历史上集合这种实体的引入曾经就带来了极其深刻的后果,即罗素悖论引发的“第叁次数学危机”。该成果研究了四种羌语(史兴语、却域语、贵琼语、普米语)的数词,论证了数词指称数的可能性。因此该成果拓宽了国内语言学对数词研究的视野。
数词研究不但是语言学的课题,也是哲学、人类学、数学史等学科的课题。因此该成果为了达到研究的深刻,在合适的地方也讨论在哲学、人类学、数学史等学科的大背景下数词的理论基础。研究数词不可避免地和这些学科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知识有助于我们对自然语言数词系统句法语义接口中的语言现象有一个深刻理解。
在研究中,我们发现中国境内有的语言数词具有特别重要的形态句法方面的特殊性,这种特殊性甚至是境外语言所不具备的,因而它们对于数词系统的语言研究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能够为语言学、人类学、民族学理论乃至其他学科提供丰富的实证研究。这里只提一个事实。在研究中,我们发现中国甘肃境内的西部裕固语具有一种罕见的古老计数法,这种古老计数法被人类学、数学史和认知科学家认为是“活化石”,能够揭示人类祖先的原始数学思维以及他们如何认识世界的,特别是早期人类头脑中数是如何发展的问题一直是认知科学中一个难题。这种计数法虽然在少数几种语言也发现过,如古挪威语、玛雅语、阿眉斯语、不丹的宗卡语和印度的阿沃语,但是都已经消失。而西部裕固语是活的语言,至今仍然保留有这种计数法。更加可贵的是西部裕固语这种计数法一直可以追溯到祖先古突厥语。而古突厥语民族自6世纪就开始发展出书面语言,留下了海量的历史书面材料,最真实地记录了古代突厥人的计数方式。研究古老计数法在突厥语历史发展将对数词语言学研究、人类学、数学史和认知科学产生重大影响。
三 成果的主要价值
基于这么一个背景下,该成果数词的语言学核心问题:形态音系事实和句法语义界面理论,拟对中国境内语言数词系统的语言事实(特别是形态音系)进行专题描写,从而利用这些事实研究数词句法语义诸多界面问题,揭示中国境内语言数词系统的普遍性特征,揭示自然语言数词系统的类型学意义,并且以期为一些重大的哲学问题(例如本体论中的指称问题)提供启示。相对于已有研究,该成果具有独到的学术价值,体现在:对特定区域一系列亲属语言数词系统的大规模专题描写尚属首次。这本身对语言学就是很有价值的;特别是很多语言是濒危语言,每一种语言的计数方式都反映了一种文明和思维方式,需要记录。该课题不仅仅只是描写事实,更是运用现代语言学(形式句法学和形式语义学)最新理论探索数词系统的内部普遍规律和类型学意义,并且从形态音系事实研究数词系统内部的句法语义,理论更有说服力。对数词句法语义的研究可以帮助我们掌握大数目数词的构成规律,有助于人工智能的应用,可以帮助我们确定语言的谱系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