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中国的难点与思考
过去60多年来,中国文化外交的兴衰起伏与国内政治变化及对外政策调整大致同步,呈现出前后“两个30年”的具象。
20世纪80年代之前,中国文化外交地位特殊。这一时期,政治和经济外交受制于西方敌对国家的孤立和封锁,国际活动空间十分有限,文化外交因而成为总体外交的主要工具,深得第一代领导人的重视。周恩来曾将文化外交比作“先行者”、“播种机”,他指示对处于美国控制下的拉丁美洲开展友好工作,要先从民间入手,从文化入手,广交朋友。他亲自践行这一方针,并与智利诗人聂鲁达和画家万徒勒里里(Jose Venturelli)、古巴诗人纪廉(Nicolas Guillen)、巴西作家亚马多(Jorge Amado)等一批文化名人结下友谊。在后者的带动下,拉美许多国家成立了中国文化协会,致力于介绍中国文化和推动各界人士访华,邀请中国文化界名人到访。(33)整体而言,这一时期中国文化外交在国力有限的情况下,仍然较为有效地动员和整合内部的文化资源,以周边及广大发展中国家为主要目标开展工作,对争取广泛的外部同情,团结友好力量,扩大反帝反殖反霸国际统一战线,塑造和平、正义、友善的国家形象发挥了显著的作用。与此同时,初创的中国文化外交也有其不足和缺陷。在冷战因素和苏联模式的影响下,新中国的文化体制、外交理念表现出过度集中和浓厚意识形态色彩等特征,行为者由宣传、文化、教育、科学技术、卫生、体育、艺术、翻译出版等公立机构,以及官办对外友好团体构成,缺少公众的广泛参与。“革命文化”的主导地位导致文化外交过于集中对新中国的形象建构,选题和叙事力避“封、资、修”之嫌,却失去了历史的厚重感以及话语体系的生动性。特别是在长达十年的“文化大革命”期间,文化外交被激进的对外宣传活动所取代,文化外交体制基本废黜,参与人员或被“专政”,或被遣散、转行。频繁的政治运动和僵化的计划经济还使得中国文化产业规模、业态、产能难以充分发育并在文化外交中缺位。文化外交也从未将经济收益纳入其考量范畴,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投入均不计成本。(34)
在20世纪80年代迄今的30多年中,文化外交随国家整体对外关系的快速发展取得长足进步,首先体现在文化外交覆盖面得到极大的拓展,至2009年中国已同145个国家签订政府间文化合作协定和近800个年度文化交流执行计划,与上千个境外文化组织保持密切的合作关系;其次,由于政府间主体外交的支持,文化外交的规模、规格和容量显着提升。21世纪以来,中国与法、英、德、意、西、俄、日等国先后合作举办大型“文化年”、“文化节”等专题活动;再次,通过开展双边、多边、地区间和国际间的外交合作,增强了中国在国际多边文化事务中地位和话语权;(35)最后,中国文化产业完成由小到大的成长过程,并开始产生“外溢”,有望为文化外交提供坚实的市场资源和经济支撑。2016年3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最新报告称,中国已超过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文化产物出口国,出口贸易总值达61亿美元。(36)